方圓老爹的悅讀人生

時為1909年，紐約工會團體舉辦了一場大型集會，大會堂裡擠得水洩不通，興奮的情緒在不同的角落中流竄著。

但輪番上台的男性工會幹部只提醒大家要注意安全，甚至連壓軸上台的高層領導者對是否起身行動也隻字未提。

站在前排人群中的新移民女工Clara Lemlich終於忍不住發難，她被群眾擁上台，以家鄉的意第緒語高呼：「我再也沒有耐心繼續高談闊論了，我主張即刻發起全面罷工！」

於是Clara開啟了美國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女性罷工。

這是1909年一場歷史性罷工的真實場景，也是繪本” Brave Girl: Clara and the Shirtwaist Makers' Strike of 1909”中的情節。書出版於2013年，文字作者Michelle Markel出身記者，作品散見於《華爾街日報》、《洛杉磯時報》；繪者Melissa Sweet則已累積了將近百部作品。

這部傳記繪本描述來自烏克蘭的Clara Lemlich與家人歷經艱辛移民美國，他們與當時許多新移民一樣，懷抱著美好的憧憬。但是一切安頓之後不久，事情就開始不對勁，Clara的父親一直求職無門，但是Clara卻得到了一份成衣廠的工作機會，而在當時紐約的成衣廠裡，有成千上萬像Clara這樣的女工，最年輕的甚至只有六歲，也被分派剪線頭的工作，只因她們可以提供廉價的勞動力。

然而進入職場卻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，當時成衣業勞動條件的惡劣，即使以「血汗工廠」都還不足以形容，除了工時長、嚴重低薪之外，工作環境低劣到幾百個人共用兩間廁所、一個洗手槽、三條擦手巾，雇主甚至可以用弄髒布料為理由就解雇勞工。

充滿正義感的Clara卻不願就此忍氣吞聲，她先是串聯不同工廠的女工互通聲息、彼此鼓舞，接著發起小規模罷工，鼓勵相同處境的女性勞工站起來爭取權益。

但Clara的義無反顧、屢仆屢起，換來的是無情的解雇、十七次的警方拘捕、以及六根斷裂的肋骨。

然而不服輸的Clara終究成功團結起女性同儕的力量，甚至女大學生以及上流社會女性的支持，迫使無良的資本家讓步，同意勞工有組織工會的權利、縮短工時、提高薪資、改善工作環境。

“Brave Girl”這本書以明快的節奏敘述主角Clara如何從初來乍到、一字不識的新移民蛻變為工運領袖的歷程，有著鮮明的傳記文學特質。雖然改編自真人真事，但作者Michelle Markel並不平鋪直敘，譬如一開場Clara亮相就寫得極為漂亮：

「一艘輪船緩緩駛進港口，為紐約帶來了數百位移民，以及一個驚奇。」
「這個驚奇很窮苦、身高僅五呎、幾乎完全不會英語。他的名字叫做Clara Lemlich。」
「這名女孩很有膽識，而她即將證明這一切。留神了！紐約。」

面對少年讀者，作者也用淺顯的例子讓他們明白當時成衣業勞工遭受的不平待遇：

「只是遲到了幾分鐘，你就會被苛扣半天的薪水。」
「假使你不慎刺傷了手指頭，將血滴在布料上，就會被罰錢；再發生一次，你就會被開除。」
「工人被鎖在工廠內工作，每晚下工前你會被搜身，防著你從廠內偷走東西。」

在敘述Clara初踏上工運之路的場景時，更讓讀者清晰地感受到她不平則鳴、充滿行動力的明快性格：

「當女裁縫工超時工作時，她說：罷工！」
「當她們被低薪剝削時，她說：罷工！」
「當她們因為站出來發聲而遭到懲處時，她高呼：罷工！」

這部繪本更精彩的是其中的圖畫，繪者Melissa Sweet揉合了水彩、水粉彩、拼貼等技巧，並大量運用布料、縫線、當年的薪資表、歷史照片改繪等元素，風格鮮明但又恰如其分。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幅圖是由正上方俯瞰成衣廠內工作場所，成群的女工宛如一幅幅整齊排列的布料，背靠著背、肩挨著肩在擁擠沉暗的背景中工作著，所有的人都似失去了面目，也沒有了個性。

1909年由Clara點火的這場歷史性工運，不但獲得重大勝利，也激勵了紐約、費城、芝加哥等大城市其他行業的勞工，起而爭取他們的勞動權益。但當時仍有部分資本家不願就範，繼續驅使勞工在嚴峻的勞動條件下工作。兩年後的1911年，紐約的成衣大廠Triangle Waist Factory發生大火，造成146名工人葬身火窟的悲劇。

一個世紀後的今天，勞工悲歌依舊在世界各地不停地上演，只是場景從西方世界轉到東亞、轉進南美、東南亞，再漂移到經濟條件更低落的第三世界國家。2012年，孟加拉首都達卡近郊的成衣廠發生大火，造成117人喪生；不到半年後，又是孟加拉、又是成衣廠，一場大樓倒塌意外更造成3000多人的傷亡，悲劇幾乎是宿命般地重演。

與孩子分享”Brave Girl”時，可以討論的不止是資本主義體系下罷工的成因及必要性，還包括女性意識的覺醒、階級流動、移民社會等議題。可惜的是這部繪本至今尚未在台灣發行中文版，但有興趣的話可上博客來訂購，在台北市立圖書館少數分館也可借閱。

同場加映：
「『當罷工會困擾到很多人時才有意義！』德國人這樣教小孩」http://www.businessweekly.com.tw/KBlogArticle.aspx?id=17025
「全球產業鏈下的犧牲者：孟加拉成衣廠悲歌」
http://world.yam.com/post.php?id=4764
紀錄片”The True Cost ” http://truecostmovie.com/ (可在Netflix收看)

圖片來源：Library of Congress , HarperCollins Publisher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