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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我是先看了去年在台灣賣座很好的《我只是個計程車司機》,然後才緊接著讀這本韓國小說家韓江的《少年來了》。

    《我是個計程車司機》是一部好看的電影,通俗劇的包裝讓這部講述韓國現代史上重要的政治事件的電影,不時地帶著些許溫暖和趣味的調子。

    《少年來了》同樣是聚焦於發生在1980年5月的「光州事件」,但我覺得力道比《我只是個計程車司機》強得多。《我》片從首爾計程車司機以及德國籍記者的角度出發,《少年來了》則是選擇了不同身份,但都親身經歷光州事件的當地人做為主述者,且敘事觀點極為自由,第一人稱、第二人稱、第三人稱交錯運用,從事件現場的殘暴細節直到角色內在最深處的靈魂(真的是靈魂!),堆疊出撼人的情感重量。

    透過這種敘事手法,讀者不再只是置身事外的旁觀者,而是扎扎實實地被帶進歷史現場,與角色交談。

    我讀這本小說沒有花太長的時間,因為讀的是電子書版本,完讀時標示的是5小時20分鐘,但我停下來很多很多回,真的是「不忍卒睹」。那個不忍,不光是因為事件中全副武裝的軍方對待手無寸鐵的市民、學生毫不留情的致命暴力,也包括犧牲者、劫後餘生的受害者,以及受難者家屬千迴百轉的心情。

    光州事件帶來的傷害不是只有1980年5月下半的那兩週,可能是一輩子。作者韓江在尾聲的自述中,引用一位曾遭嚴刑拷打的生還的話語,最能說明這種心情:「附在骨頭與肌肉裡的放射性物質,存留在我們的體內數十年,並且讓我們的染色體變形,將細胞變成癌症來攻擊我們的生命,就算死掉或者火化後變成白骨,那些殘留物也不會消失。」

   《少年來了》在強悍的控訴力道之下,其實有著非常詩意的文字,幾乎俯拾即是,諸如:「你環顧昏暗的室內,死者頭邊的蠟燭火焰不停搖擺,宛如一雙雙死寂的眼眸在注視著你。」

    「我想要看看他們的臉,想飄蕩在那些人沈睡中的眼皮上,想闖進他們的夢裡。」

    「那些露出白骨的軀體的靈魂,不知不覺間已經離軀體遠去,我再也感受不到飄移的影子,也就是說,大家終於自由了,可以去任何地方了。」

    小說的最後一段對白是全書最溫暖,卻也最令人不忍的片刻,完全引爆了我閱讀過程中積壓的沉鬱心情,是那種能讓人痛哭失聲的力道。

    《少年來了》出版於2014年,今年才終於有中文版,作者韓江童年也曾在光州生活,在創作這本書的漫長過程中,其實也承受著巨大的情緒壓力,她受訪時曾說:「真正進入工作室後,往往寫不到三句就停筆,然後又折返回家,常常需要放空發呆好幾個小時,什麼事也不做……這些血淋淋的事實,就如同一把長矛般刺穿我的身體,閱讀這些資料所帶來的後座力就是這麼強烈。那段期間我經常在夜裡做惡夢,幾乎要放棄寫這本書。」

    但是韓江終究完成了這部不凡的小說,書裡有一段話說:「現在我希望可以換你帶我走了。請你帶我到陽光能照射到的明亮的地方,往花開的地方走。」韓江確實帶著這段黑暗的歷史走進有陽光照亮的地方,讓大家能看得更清晰,感受得更真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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